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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7 章 巨幅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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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7 章   巨幅畫

早上被手機鈴聲震醒時,夏星曉的眼睛還閉著,窩在被子裏蔫了吧唧地嚶嚀了幾聲。

時硯池蹙著眉,垂眸看臂彎裏嬌嫩的睡顏,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,騰出另一只手接通電話。

他未醒透的嗓音沙啞磁性,“餵,什麽事?”

窗簾拉得很實,臥室很暗,夏星曉貼在他胸口睡著。

那端的男聲像是衛譽,時硯池聽了會兒後回他,“你想清楚了嗎?”

兩人有次約會是在一個時硯池熟悉的BAR,老板是他朋友,夏星曉穿了件一字肩上衣就去了。

調酒師遞給她一顆薄荷糖,時硯池的情緒就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。

閑聊的時候,她在扒水果,調酒師在吧臺打趣,“我忙活半天怎麽也沒人給我扒一顆?”

時硯池就去吧臺裏拿了個精致的盤子,咣咣一頓扒,七八個橘子壘得老高,推到調酒師面前,“扒多少吃多少,這是你說的。”

那晚送她回家,他頸項裏全是橘子味兒。

後來夏星曉給他做了測試,ENTJ的天蠍,果然是陰郁又深刻的感覺。

水晶吊燈折射的光輝,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。

她款款一笑,“那真是抱歉了,我的穿衣思路向來跟著天氣走,一會兒我自罰一杯。”

“時總不滿意,我們整個欄目組都自罰。”《財經快行線》今年的冠名還得仰仗這位祖宗,付衛東當然是得哄著財神爺。

時硯池的右側坐著溫瀟瀟,只有左側的位置還空著,一看就是給她留的,夏星曉拉開椅子的時候不留痕跡地稍稍移遠了些。

“我們今晚是故人見面,必須喝到位了。”

溫瀟瀟一身紅色魚尾裙,胸前洶湧澎湃,笑容和付衛東如出一轍。

夏星曉揀了熱毛巾擦手,勾勾唇角沒接話。

一桌子媒體圈和公關部的人,嘴皮子溜得很,氛圍很是輕松。

她前半場埋頭幹飯,假裝私務繁忙,不顧付衛東黑掉的臉色,出去打了好幾個可打可不打的電話。

後半場酒後原形畢露,揭開了很多人衣冠楚楚的面具,拿下客戶攢的局,必不可少的就是酒桌上的自由搏擊環節了。

時硯池也很給面子,雖不至於杯杯都幹,但也喝了不少。

又是幾輪推杯換盞,溫瀟瀟起身敬酒,“我還從沒參觀過MUSE中心,時總什麽時候能給我們節目開個綠燈,讓我們拍點獨家報道回來?”

她場面話說得很有分寸,既不丟媒體的身段,也把時硯池捧得很高。

可惜他沒搭腔,修長的手指夾著煙,另一手閑閑轉著手裏的銀色火機。

助理何煜一個眼色,公關部的張總上前跟溫瀟瀟碰杯,“溫主播,跟宣傳有關的事兒您得找我呀。”

他插科打諢,把矛頭對準自己,“我們總裁在這兒呢,您可不能給我穿小鞋,以為我們公關部都是吃閑飯的。”

溫瀟瀟訕訕一笑,幹了杯中酒。

付衛東今天最賣力氣,酒局沒過半就已經喝大了,見夏星曉八風不動地坐著,心底來了氣。

他醉紅了眼睛,指著她的鼻子,“懂不懂規矩,你坐時總邊上,一杯不提合適嗎?”

氣氛變了調,時硯池的助理何煜深谙圓場之道,“夏主播工作電話這麽多,說明L省衛視的財經頻道辦得好,不過既然下班了,領導也都在,這腦子該清空也得清空。”

夏星曉也懂得拾階而下,她大大方方地倒了杯紅酒,液面直達杯口,面向時硯池的方向。

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與他對視。

“時總,我敬您一杯,謝謝您在什比克現場救我於水火,我才不至於當眾出醜。更感謝您帶著我上了一次熱搜,讓我在全國打開了知名度。”

時硯池仍懶洋洋地坐著,淡淡地地看著她,兩人的對視寂靜如水。

三秒之後,他輕笑了一聲。

淡薄、淺嘲。

那一刻總算有了點覺悟,這就是他如今對她的態度了。

“我幹了,您隨意。”

她說完便狀態神勇地一口將紅酒飲盡,酸澀的酒液肆無忌憚地沖進喉嚨,一路點火,在胃裏翻滾。

素凈的臉龐酒意上頭,竟急出幾分艷色。

煙灰在他兩指間慢慢撣下,白色的煙霧從嘴邊溢出,他的臉漸漸和過去那個意氣風華的少年重合。

她看見了跪在了他腳邊求她別分手的時硯池,是她自己親手埋葬了愛情,怪不得旁人。

情緒慢慢平覆,再看過去時,時硯池的杯子已經空了。

鄧煜心裏地動山搖,他跟了時硯池三年,深知他的習性。除了長輩,老板從不喝女人敬的酒,原本他打算看美人落難再英雄救美,沒想到……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夏星曉一眼。

飯局是在三小時後結束的。

夏星曉腳步輕盈地走在最後,看著大家寒暄告別。

看來酒量還是有精進的,常喝常新,她前幾天在文卓的場子吐了,今天還能走直線。

溫瀟瀟站在門口等司機,臨上車前,她攏了攏散落在額前的碎發,拿出手機,特別自然地開口,“時總,認識這麽久,還沒加您微信呢!”

時硯池站在風口裏,把煙遞嘴邊,漫不經心地撂了她一眼。

下一秒何煜就調出手機二維碼,雙手奉上,“溫小姐,時總平時不看微信的,您加我吧,有事我一定轉達。”

溫瀟瀟笑笑,也不在意,操作好了,就上了自己叫的車。

夜風裏有些冷,王臺把外套遞給夏星曉。

“風大,別著涼了。”

她疏離地拒絕,“領導,真的不用了,我這個年紀抗凍。”

王臺短促地笑了聲,“這話聽著有點刺耳。”

付衛東帶著酒後的醉意搭腔,“穿著吧,小夏,你今天級別高,正好跟王臺順路。”

夏星曉輕哂,“我閨蜜馬上就到了,不敢耽誤領導休息。”

付總監苦口婆心地勸,“這麽晚了,兩個女孩子也不安全,還是跟王臺的車走吧。”

跟你們走才不安全吧!

她的拳頭在衣擺邊攥了起來,偏過頭不發一言,就這麽冷冷地站在原地。

這是個什麽混蛋時代?

混蛋到以為一個酒局就能帶異性回家?

王臺瞇著眼睛,“小夏,你家是不是在蘇北路,我住在錦南路,離你不遠。”

心口有一股連日來郁結難舒的氣,她深吸一口氣,準備幹脆撕破臉皮算了,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了SUNFAY門口。

何煜打開了後座的門,時硯池長腿一邁,撂下句話,把所有人都炸在了原地。

“夏星曉,上車!”

夜裏十一點,馬路上車和行人都少了,顯得格外寂寥。

兩側的路燈拉出浩蕩的透視,華美又漫長,一直到天邊的樣子。

沒有花哨的寒暄,沒有十八道彎的話術,一點面子不留地把所有人打一個措手不及。

是時硯池的作風了。

何煜目視前方,偶爾從後視鏡窺探後面的動靜。

那兩人離得老遠,像隔著一個銀河系,都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。

他折身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靜,“夏主播,要不要給你朋友打個電話,告訴她不用來了。”

夏星曉回他一個禮貌的微笑,一個“好”字還沒出口,話就被人截斷。

“臨陣逃脫不像是你會幹的事……”時硯池嘲她。

她喉嚨有點幹,被他看到那一幕,其實挺難堪的。

涼涼聲音再次從半米之外傳來,眼神也紮紮實實地落她身上,“這就是你現在過的生活,夏星曉,那你倒是過得好點,被人欺負的這種場面,能不能別讓我看到。”

她簡直被氣笑,“那你倒是少在我面前晃呀!”

“這不是挺能懟人的,剛才怎麽啞巴了?”

夏星曉這一瞬間很想哭。

眼淚好奇怪啊,這兩年她跑新聞拉讚助,什麽事情沒經歷過?被冷落、被嘲諷,甚至發生肢體沖突受傷了,她都不會掉眼淚。

可現在,只是聽著他說了幾句話,她的委屈就一股腦地冒了出來。

“時硯池,我們當初沒有好好告別,現在連朋友都做不了嗎?”

車廂昏暗,路燈的光一道一道地從他臉上滑過,他的輪廓在光影交錯中,時而明亮,時而昏暗。

他長長的睫毛下垂,遮住眼底漩渦,聲音倦怠而低冷,“我看起來很缺朋友嗎?”

晦澀的過去被他用雲淡風輕的態度一筆帶過。

夏星曉有一秒的走神,是啊,六年了,他離開那麽久,早就有了新的交友圈,哪裏需要跟前任做朋友。

兜兜轉轉,他們雖然還是他們,中間卻隔了千山萬水。

她垂下眼瞼,心頭微恙, “我明白了。”

車裏的氣壓很低,劍拔弩張的氛圍在短兵相接後歸於沈寂,何煜大氣不敢喘,悄悄打開了電臺。

毫無防備地,那首她不敢聽的熟悉旋律響起。

忘了從哪一天

我醒來一睜眼

是對你無限地思念

我好想好想好想你

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裏

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

等待下一次再遇見你①

那是兩人異地時,一起聽著入睡的歌曲,可惜最後一次再遇時,他們分手了。

窗外無雨,心頭早已盤旋出一片朦朧水汽,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在空氣裏流動,她老老實實地看向窗外,消了消要湧出的淚。

道路寬闊,空空蕩蕩,前路一望無盡。

下車前,夏星曉回視他,“既然做不成朋友,那就別再見面了。”

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車內靜悄悄的,何煜看著剛收到的微信,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時硯池的神色,“張總問您《財經快行線》那筆讚助費……”

時硯池降下車窗,點了一根煙,手上的煙灰續得很長,“有關宣傳的工作,讓公關部直接跟營銷部對接。”

他撣了撣手上的煙灰,嗓音在煙酒裏滾過一遭,暗啞低沈,“他們不是要參觀MUSE中心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老婆的照片,能讓他存著嗎?”

時硯池用空著的手捏了她的耳朵,嗓音帶笑,“怎麽回事啊,小哭包?”

夏星曉上前一步環住他的腰,“你怎麽總要害我哭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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